葉姨娘知道的時候,感覺就和被雷劈一樣的。

她忘了，夫人就是太寵孩子了，無底線的寵孩子。從桃花和杏花就可以看出來了。這兩個閨女說要往外跑,就讓往外跑,更何況是來兒這個男娃兒。

失策了啊。

她去找謝夫人,想和她說明利害關系的。不能這麽寵著孩子。慣壞了。慈母多敗兒啊。

謝夫人大年初一是不忙的，葉姨娘來找她的時候,她還在喝茶看書。

看到葉姨娘來了,她道，“你什麽都不用說了,你的想法我知道。”

葉姨娘道,“夫人，您太慣著他了。外面多苦多累啊,還有危險。我一想著就睡不著覺。”

謝夫人道，“你覺得留在家中就是好？我問你，現在還有家裏人護著，日後他成人了，我們這些長輩都不在了,誰護著？”

“我知道你心裏愛來兒，但是我們當長輩的,眼睛要放的長遠點。當初若不是我爹娘教會了我自立，能有如今的謝家？早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下了。來兒以後是要入朝堂當官的,若是一點見識都沒有。如何和那些包藏禍心的老狐貍打交道？”

“當官的這麽壞嗎？”葉姨娘緊張道。

“動則破家破財，要人命，你說呢？”

葉姨娘心裏發抖。她就以為孩子出息了,哪裏會知道這些啊。這一刻,葉姨娘突然萌生了,讓孩子不繼續考了。就當個舉人老爺，在這裏過好日子就成了。

她還未說出口，謝夫人就把她心裏想都說出來了，“當個老百姓就好？縣裏一個縣令，都能讓咱們家裏擡不起頭來。”

“夫人，這世道也太難了。”葉姨娘心裏難受道。

謝夫人道，“是啊，所以打鐵還需自身硬。還是得靠自己。閨房裏養大的男孩子，是成不了氣候，也保護不了自己的。”

葉姨娘聽著這番話，心裏也就明白了。

也不再說不同意謝來出去的話了。

她沒本事護著孩子，夫人也沒辦法保護來兒一輩子。來兒要在這世上過好日子，還是得靠他自己。

回去之後，就默默的給謝來準備出行要用的東西。

謝來自己也收拾好了東西，然後去見葉姨娘。

看到葉姨娘一邊抹淚，一邊收拾東西。

“姨娘。”

葉姨娘趕緊把眼淚擦了，“沒事。我不攔著你了。你要出去見世面，就去見世面。 ”

謝來給她擦眼淚，“姨娘，孩兒會好好回來的。你看來福哥，不是也回來了嗎？而且我隨時想家裏了，就隨時回來。”

“好。”葉姨娘也摸摸謝來的胳膊。“也算結實，我不擔心了。夫人說得對，我不能看著你一輩子。現在也不是我在護著你。以後我也沒這個本事。只有你自己努力，才能好好過一輩子。”

“姨娘哪裏的話，怎麽沒護著我？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把我們照顧的好好的嗎？衣食住行，妥妥當當的。”

葉姨娘多喜歡這個兒子啊。

雖然是個男娃兒，性子卻和女孩兒一樣貼心，溫和。知道心疼家裏的女人。

還比別的男孩子要有擔當。

“常常寫信回來，讓我知道你在哪裏。”

“那是自然的，我每去一個地方，我都要給家裏寫信，還要你們寄一些需要的東西。”

“別亂花銀子。出門在外不容易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謝來笑了。

與葉姨娘道別，晚間，謝來又給謝夫人磕頭。

謝來以前不適應這種禮節，但是後來經歷的事兒多了，突然發現，這也是一種表現自己敬愛的方式。

謝夫人走出來，給他交了一件東西。

讓他放在衣服裏面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，不要拿出來。

是一塊十分粗糙的玉佩。

謝來道，“母親，這是什麽啊？”

“這是欠債的人，當年用這一塊玉，騙走我不少銀子。後來他發達了，就想把銀子還給我。我當然不做這虧本的買賣，就說日後我遇著事兒了就去找他。他得幫我解決。”

“這人是誰啊？”

“在虞都，你去虞都丞相府找他就成了，他在那裏當值。”

謝來道，“誰啊？”

“你去了自然就知道。不過若是不到萬不得已，就不要去。也就能用這麽一次。此人小氣的很，若是用完了，可不會再幫我們。”

謝夫人大概也就在這人手底下吃過悶虧。

謝夫人也認栽，畢竟她就是容易信任長得好的人。不過後來發現長得好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。當然，她自己後來也變了，所以也就不因此去說別人了。

不過有一點謝夫人還是佩服此人的。當初兩人都為了自己各自的心願一往無前，但是到如今，她失敗了，做了個富家翁。聽說那人還在堅持。

“來兒，出門在外，我只提醒你一句，不要輕信於人。無論此人看起來如何正直無害。有時候長的越好的人，越狡猾。”

謝來：“……”這臺詞好熟悉。

他鄭重道，“孩兒一定記住您的話。而且母親，你忘了，要說起長得好看，誰比得上我？”

謝夫人：“……”

謝來和來福離開的日子定在初三一早上。

因為這是來福離開的日子，謝夫人是一天都不會讓他在家裏多待。謝來和來福自然也不會想要去改變什麽。

倒是離開前一日晚間，兩位姐姐都給謝來送了東西，桃花送的是鞋子，寓意著一路順風。

杏花送給他一把切水果的匕首。告訴他，放在袖子裏是最好的。

謝來笑著道，“我帶了獵弓。你忘了，我百發百中呢。”

還當場給兩人表演了一下。

也不知道兩人到底放心沒有。反正走的時候，都是滿臉不舍。

待兩人走了，來祿又來找謝來聊天。

知道謝來要出遠門，來祿是擔心，但是也有向往。少年郎，誰又不希望自己能出去見見世面呢。

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情況，如今最重要的是考中舉人。

他沒有來兒的天分，就只有更加勤學苦練。

“作為哥哥，沒啥好說的。記得常常來信。”

“自然會的。我還準備些游記，以後讓你們知道我都走過哪些地方。”

“這個好。”來祿笑了起來。“你，來福哥，來壽，你們都往外面去了。日後，希望我也可以。”

謝來道，“肯定會有機會的。說不得二哥你以後當了官員要外調呢，幾年換一個地方。你還要嫌煩。”

聽到這話，來祿笑了，“我可不想外調。我覺得我不適合當父母官。”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，不是管理民生的料。

謝來問道，“那你要當什麽官？”

“要是能有機會啊，我就想當做學問的官員，教學生道理。可我學問只怕不夠。”

謝來道，“有志者，事竟成。二哥不必妄自菲薄。能像你這樣踏踏實實，一件事情堅持到底，也是極為難得的。我也要學二哥，踏踏實實的。做好每一件事情。就像這次出去，也是為了以後的心願做一個準備。”

來祿問道，“你日後的心願是什麽？”

“人人有飯吃，有衣穿。”

這是最基本的需求了。

短短幾個字，看似簡單，來祿覺得只怕不易。這是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呢。

前些年餓殍千裏，皇上都做不了什麽，還是後來老天爺給了飯吃，才慢慢緩解。

“來兒，我不知道如何幫你，但是日後需要我的地方，我一定會幫你。”來祿道。

謝來道，“哪怕很難，和你如今所受到的教育不一樣，你也會幫我？”

“會，因為在我心中，我弟弟謝來是正直君子。是值得我信任的好兄弟。”

謝來：“……二哥，謝謝你。”有親人支持的感覺真好。

來祿道，“咱們是兄弟啊。是在考核期間，都願意分享學習資料一起進步的好兄弟。”

謝來沒想到，自己之前的一些小舉動，竟然也在來祿心裏留下了這麽大的影響。

沒錯，是兄弟，是手足。

是這謝家的孩子。

第二日天蒙蒙亮，謝來就和來福出發了。

謝夫人給謝來安排了一輛馬車和車夫跟著。其餘的就沒有了。

既然是要出門，就要體驗一下出門萬事難的感覺。

謝家人都滿臉不舍的看著馬車越來越遠。

葉姨娘的心就跟著丟了一眼的。忍不住歪著頭擦著眼睛。

她的兒子，長大了，往外面飛了。

連柱子都失落的看著馬車走遠。

他現在發愁一件事情，少爺什麽時候回來啊。他可是要給少爺當書童的人。

謝來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。

因為和商隊一起，他肯定是不能夠按著自己來的。

不過一年回去一次也是可以的。

來福這次沾著謝來的光，可算是坐上了謝家的馬車了。

兩人到了府城，就去找商隊。

這支商隊已經不是來福之前的老商隊了。他之前是那商隊的夥計，跟著一起的商人都知道他之前是當夥計的，有些容不下他。

來福幹脆自己拉攏了一支新的商隊。

這樣一來，自己賺的多，而且還更自主。

謝來都沒想到，來福哥竟然都拉起商隊了。

來福道，“你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。”

“你和母親他們也沒說實話啊，”謝來笑道。

“那自然。要不然以後萬一遇著啥困難，她們也不會有什麽落差。”

出來打磨之後，來福可比以前考慮的更多，腦子也更活絡了。

謝來更好奇來福走過的那些城市了。

他準備了一些空白的書頁，作為自己記錄的本子。準備寫一本游記，記錄當地民生情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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